Scarlett

炙热、清醒、坚定

【利威尔bg】第八次生命(24)

*有糖


一条臭水沟蜿蜒曲折流过的小巷,横竖躺着几具看不清面貌的模糊尸首,苍蝇萦绕在腐肉上,我走的极近都没有飞走。


  我走向其中一个勉强能看出来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从他死不瞑目瞪着的碧蓝色眼瞳中看出他就是布莱恩本尊。


  我准备上前一步,挪开那家伙腐烂的手拿取印章,一直在我身后保持着礼貌距离的查尔斯却忽然伸手挡下了我。


  “我来吧。”


  他冷冷淡淡的说了三个字,随即微微下蹲,小心翼翼地从布莱恩怀里取出一个小黑盒子,里面赫然是我送给卡塔莉亚的那枚印章。


  他动作稳重,全然不像是布莱恩看到这种场面定要嫌恶的皱眉。查尔斯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擦了擦小黑盒子,随后递给了我。


  “谢谢。”我接过印章,似乎把卡塔莉亚生前微弱的温度握在了手中。


  虽然这二人长着同一张脸,但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想我已经开始把他们当成两个人对待了---不排除他们都是我表哥的可能性。


  当年的事情父亲说得不够多,布莱恩或许有个双胞胎兄弟流落在外,我们谁也不知道,父亲也只说布莱恩在郊外被带到了十几岁,才被塞弗特商会接了进来。


  “不客气。”查尔斯微微欠身,他的态度与布莱恩装出来的礼貌高下立显:“既然咱们也做了交易,那我不得不问一下你的名字了。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瑞妮.塞弗特,叫我瑞妮就好。”


  “好的。”


  “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我就要先回去了。”我迅速收起了印章,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对查尔斯说道:“有事的话,给我写信把信交到看守的宪兵手里,我会让他转给我。”


  “嗯。”


  他回话简洁,我颔首离去,没有回头。


  ...

  幸好皇宫里还没乱成一团。


  弗兰妮派了侍从找我,不过只是少数,她清楚我这个人干什么不喜欢提前报备,所以也只是在我赶回来时吐槽挖苦我几句。我早便听惯,她再讽刺也比不过凯尼毒舌。


  “要不是女王陛下还在开会,不能被打扰,我早就让整个皇宫的侍从出去找你了。”弗兰妮剜了我一个眼刀,我冲她摇摇头,一副你还太年轻的模样:“你把整个皇宫的人都派出去也不会找得到我。”


  “不可能,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那种程度。”弗兰妮矢口否认道。


  “真的,我想彻底躲起来的话,没人能找得到我。”我不经思考的这么说了出去,但脑海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闪过,令我还是不确定的补上了半句:“几乎吧。”


  我想那个人一定能找到我,他清楚我会躲在哪个肮脏的角落里求生,清楚我想了结自己的想法,清楚我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如果我哪天不小心曝尸荒野,他都会是那个第一个发现我尸首的人,这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奇怪的联系。


  “谁能找到你?”弗兰妮笑眼问。


  我瞥向她,敏锐的发觉她在八卦。


  “你猜。”我淡定的回到。


  “嘿---”


  吱呀!弗兰妮在准备朝我发狠的时候,女王陛下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我们在走廊的另一边,只看到几个人的背影走了出来,他们身后张扬的印着自由之翼,气氛凝重而决绝。


  我目送着那几个背影离去,目送他们的自由之翼消失在夕阳的暖光下,缓缓走向夜空的寂静。


  我后退一步,离开了弗兰妮的身边。


  “你干嘛去?”她疑惑不已,但我已经离得够远,只好放开了我的手。


  “我从另外一边的门出去,很快就回来。”我说着转身朝身后跑去,与调查兵团面对着两个方向,目的地却与他们---或是说他,相同。


  我跑的不急但很快,推开门便朝烈士陵园跑去,跑在这条我走了十年的道路上,秋风萧瑟的路过我的臂膀,纷纷回头看我到底要跑向哪里。


  我停在了烈士陵园的入口。


  在夕阳与夜空交接之际,不远处一个男人正侧头对调查兵团的其他士兵说些什么,他令他们的马车驶远,驶向这座城市的尽头,自己则是站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头来,面向孤寂的烈士陵园。


  我看着他,他注意到了我的眼神。


  他似乎恍惚了一会儿,随即向我走来。


  “不是不当第一宪兵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巡逻?”他在我身旁的墓地前站立,没有看着我,我却觉得我们在看着彼此,照镜子一般的看。


  我不知道我这么快的跑过来又沉默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清楚他一定在烈士陵园,而我急切的想见他,或许对他说一切小心,或许提前告诉他玛丽亚之墙夺回战中都发生了什么---可这一切都没有足够勇气从我嘴里跑出来,于是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


  “你们两天后就要走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最新问出去的问题也是个明知故问的傻问题。我并不指望他回答。


  “……啊。两天后。”


  “整个调查兵团都去?”


  “都去。”


  有一刹那我想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居然想告诉他别去,我急切的想他知道那场战役中到底死了多少人,我是如何一遍遍在玛丽亚之墙夺回战中死去,士兵们又是如何冲锋陷阵却全进了巨人肚子里的。可就像我不会因为杀人残酷而放弃一个任务,利威尔也不会因为战争血腥就停住脚步。


  他是军人,我也曾是军人,这是军人的职责。


  我能做的只有信任他。


  更何况我现在对他不是什么,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的劝阻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我俯首逃避似的盯着墓碑,看到刻着的伊莎贝尔.马格诺利亚几个大字时,我突然心下有一股愧疚直逼喉头,那愧疚生的莫名其妙,我的眼前也开始有了重影,而不知为何,伊莎贝尔的姓名被艾德文娜.卡恩几个大字取代,在同一个墓碑上。


  我看着竟有些害怕了。


  如果这是种预示,请上帝一定告诉我是假的。


  于是我俯身慌忙的扫去她墓前的落叶,定了定神试着让自己清醒起来。


  别瞎想,瑞妮塞弗特,别瞎想。你一定是又有些发病的预兆了。


  念此,我抬起头来与利威尔对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我精神有点问题,之前找格里沙医生看过病,他给我开了药,只是现在用完了,剩下的在他家的地下室。”我说着,仔细观察利威尔的脸色,看他反应平常时,我才继续说道:“我想拜托你,帮我把药拿回来。现在我发病的频率…比之前的那段时间高出了许多,必须要药物。”


  在他身后夕阳彻底被染成夜晚,月亮从云后探出了头,我们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眼神相交,他看着我像在看自己,用着那种仿佛早已习惯我的存在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回去。


  “可以。”半晌后他点头说,我也站直身子,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寂静。


  我们仅仅是盯着墓碑,盯着一个个英勇赴死的亡魂,与他们一同悼念,一同闲聊。这曾是我在十年不断杀戮夺取的时光里,最乐此不疲的事情。唯一让我感到:我活着还是有意义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直到月明星稀。


  直到深夜。


  秋叶落的像迫不及待要在地上扎根。


  我们久久没有说话,却像是什么都说了,说了很久。久到我的双腿都开始酸软。


  看来是太久没训练了,身体机能退化。


  “还准备勉强自己站多久?”利威尔注意到我双腿的颤抖,厉声如凯尼一般训斥我:“还说曾经是第一宪兵,原来三个月不训练身体就变成这样了吗?再这么下去你是不是要跪到伊莎贝尔的墓碑前面?”


  我忽然很想笑,联想到凯尼骂我时的样子这种冲动更加强烈。可我硬生生忍了回去,于是场面一度是我抿着嘴眼睛弯弯的滑稽不堪,看得利威尔也满头黑线。


  “外甥像舅。”我憋着笑小声吐槽道。


  “喂。”他眉头顿时蹙的更深了。


  “哈哈哈哈哈。”我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我说不清,这或许是我这次生命中第一次在他面前笑,我比任何人都好奇我是如何在这么凝重的地方笑出来的,只是觉得在这里比在任何其他地方都自由,当人不用去考虑身上的重担时,笑容也肯定会变成一个更加简单的东西。


  烈士陵园被我的笑声环绕,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利威尔的嘴边也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

  弗兰妮那天对我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迫害。


  她差点给我办了个庆典,庆祝我“谈恋爱”了。


  我猜她绝对偷看了。而我居然没有发现,利威尔也没发现,真是退步了太多。


  “在烈士陵园约会的我头一次见,你应该是唯一一个。”她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捋着不存在的长胡子昂首道:“对方虽然不高但长得真帅,还是调查兵团的兵长,还能让你这个面瘫笑,不容易不容易。”


  “我们不是---”我无语的开口想辩解。


  “嘘!不要狡辩!”弗兰妮往我嘴里塞了一口面包,自己继续绕着我转圈圈:“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嘛,那这件事我不往外说就行了,你就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也知。”


  “大姐。”我叼着面包,含糊不清的朝她吐槽:“你是丘比特他大姨转世的吗?”


  “嗯?为什么是大姨?”


  “因为七大姑八大姨管得多---咳咳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嘴欠!”


  被阿克曼家传染的嘴欠,喜欢吗丘比特的大姨?我一边装作不敌的躲避她那三脚猫拳脚,一边在内心小声念到。


  虽然后来我也发现,丘比特的大姨真挺喜欢我嘴欠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


  笠日皇宫也迎来了一名形单影只的访客。


  依旧是来看我的。


  要说我帮卡塔莉亚拿着女王陛下的衣服,恰巧穿过走廊时看到他的心情,我已然记不清了。那个访客太老了,老到我都快不认识他,他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走进来时几乎要夺走我的呼吸。他年迈的像一棵墙外的老树,被雷雨摧残了十几遍。


  访客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我透过他那双蓝眼睛看到了他的真身,他是前几天还拥有一头令人骄傲的红发的我的父亲。


  仅仅几周就变得这么老,如此沧桑。


  他张着嘴,抓着我,似乎说不出话来,脸上平添了许多皱纹。看着这个“老人”失语的样子,我竟有些怕,像是喉咙被谁堵上,我也没办法呼吸。“老人”用一双清澈的蓝眼睛盯着我,我感到他急切的想说些什么,却哽咽着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猛吸一口气,开口质问:


  “你怎么来了这里?”


  他没有说话,应该是彻底说不出来了,我的心脏好像被人掐了一般,缓缓涌上一股酸涩的疼痛。


  “老人”抓着我的手腕向前走了一步,动作僵硬地、缓慢地抱住了我。


  我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我没有向后退。


  如同小时侯父亲多次抱着我、让我坐到他膝盖上批阅文件时,他依然给了我同样温暖的感觉。可是从我成为第一宪兵开始,我们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大,他把我骗回来还打算关住我这件事是我们之间隔阂的发酵点,布莱恩那件事是爆发点,不知不觉我已经看不透这个怂蛋父亲,我不明白他的目的不理解他为的所谓利益,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是真心爱着我的。


  “对不起。”我听到他极其微弱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我闭上眼睛,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我需要让自己的视野内一片漆黑来逃避过于窒息的空气。


  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是弗兰妮的,她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迅速走掉。


  “回家吧。”父亲贴在我耳边,哽咽着说道:“回家吧,好吗,瑞妮……回家吧……”


  我很想出声拒绝,我一点也不想回家,我不想回到那个我曾经熟悉的家。在皇宫呆着的这段日子我得以逃避过往的许多事情,没有人以塞弗特商会长的女儿或者第一宪兵的身份对待我,他们只以为我是被弗兰妮收留的无辜少女,我也难得的得到了些许生活中的喘息。


  可我的父亲瞪着眼睛,苍老的泪在眼眶打转,我知道自从他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我便没办法拒绝他,即便那个地方我已经认为不再算是家。根本上我还是不配,不配父母亲的呵护,谁会想要一个杀人犯做女儿?我不会想要,但他们两个不知是太无私还是太蠢,居然巴不得要我“回家。”


  “你确定吗?”我最后一次,极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即便我足以成为别的对家攻击塞弗特商会的把柄?我会成为塞弗特商会棋局上的败笔,这样你也确定吗?”


  “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无所谓!只要你愿意!商会我放弃了也可以!”我父亲声音嘶哑的叫到:“瑞妮,只要你回来……”


  我将眼睛闭的更紧。


  “回家”二字没显得这么陌生过。


  我想我真的更适合当一把枪。


  “求你……”父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生命是静止不动的湖泊,而我已经一脚踩进了这潭脏水,在湖底呆了二十四年,那我想我没有办法避免被底下污泥覆盖的海草缠住脚腕。


  像现在一样。


  那不如沉的更深些。


  我扶起了快要倒下的父亲,猛然感到几近窒息。


  回家。


  ---

*下面几章有刀并且超级刀但是后面就是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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