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t

炙热、清醒、坚定

【利威尔bg】第八次生命(25)

*刀


“为了人类胜利的荣光!我宣布!玛丽亚之墙夺回作战!开始!”


  那天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喊声。


  穿过厚重的墙壁,一直通过风与铃声传到王都希娜之墙内。


  “为了人类胜利的荣光!为了人类胜利的荣光!”民众激烈的在城墙下举起手,响应英雄的号召。


  希娜之墙内人群如同豆子一样被煮开了,他们在热锅内翻滚着沸腾着,高唱着百年前传来的歌谣,我仿佛看到了他们在千里之外遥望着故土。即便是往日最甘心平庸度日的宪兵,也在秋风中缩起了脖子,嘴角一直没有放下来。


  墙内的报纸大卖,彩带断了货,每个人都至少买了一条,小孩子们为有一条红色的彩带而骄傲,大人们群情激愤的阅读着一则则报纸,有些给家里不知供奉的神明上了香,嘴里念念有词:保佑人类顺利夺回玛丽亚之墙。


  那是个动荡的秋天,墙内的人民们却前所未有的团结在一起,为调查兵团迎来的战争所祷告。


  我没有。


  我仿佛变成了一只胆小的老鼠。


  迷迷糊糊凌晨四点时我便被噩梦惊醒,在梦中反复看到爆炸的我疯了似的逃往家里后院的角落,坐在台阶上发呆。我不记得我想了什么,我大概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出神的看着很远的远方,怀抱着或许能就坐在这里听到调查兵团安全归来的好消息,我自己堵上了耳朵,逃避这个刹那间变得如此喧嚣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犯病了,真当太阳升起后,我听见家里开始吵闹,兴奋的吵闹。女仆们你推我我推你说都要去用工钱买一条彩带,最好要红色的。而我把自己更使劲的蜷缩在角落,我是否在逃避现实?我无数次这么质问我自己,像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样,我的脑海里迅速的不断闪过之前生命的画面。在调查兵团的也好,自杀的也好,巨人的也好,一幕幕轰炸在我的眼前。


  然后我恍惚听到家里人在找我。找我做什么,分享一些我已经知道了感受过的兴奋消息。我一点也不觉得兴奋,我看到无数士兵死在这场战役里,也包括前三次生命中的我自己,他们怀抱着最崇高的理想死在最肮脏的污泥里,这如何是个好消息?我不懂,他们也不懂,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逃避。


  我坐在台阶上犯病,不知道犯了多久,秋叶落了我满身。


  突然好冷。


  远处的喧嚣声逐渐安静了起来,我似乎听到炮声,听到撞击声,爆炸声。一批又一批调查兵再去送死,我安逸的坐在台阶上仅仅发着呆。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蹦出艾德文娜昨天早上找上我的模样,她的眼神明亮,好像正燃烧着她自己,不进门连茶也不喝,只是朝我笑说:瑞妮,我马上呆一会儿就要回去了,我就是来跟你说几句话的。


  什么话。我问。


  [明天之后人类将夺回玛丽亚之墙,然后只要花点时间,我们肯定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像传说中的大海,这样的东西。]她说道。


  [那个时候我想让你也一起来看看,虽然路有点远,但是你肯定会去对吧?不去我就拽着你走。反正你必须得来看。]


  [还有就是,万一…万一我明天没有回来的话,你也别太难过,就是正常的事情。嗯……不过记得如果我的尸首运不回来的话,就把我的衣服都烧了吧。哦对记得别烧那件蕾丝的,老贵了呢。]


  [有时间记得和我比一场昂,我先走了!再见!]


  她只给我留下了这四段话。


  那个剪着狗啃短发(现在也是),鹰钩鼻长相颇为叛逆的女孩长大了很多,她很潇洒的面对了或许迎来的死亡,没有犹豫挣扎,没有崩溃,她抱着满怀壮志去参战,已是我早就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我没办法对她那张脸露出哪怕一个笑容。


  我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不知多久,多次想哭,却没有眼泪。


  我坐了一整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直到夜色深沉,前门传来一阵骚动,传来一声兴奋到破音的大喊声:


  “调查兵团!调查兵团夺回了玛丽亚之墙!!沦陷的西甘锡纳复活了!!!”


  复活了。


  “多少人回来了?”我又听有人激动的问。


  “呃……好像回来的不是很多……”


  “几人?”


  “九人。”


  生还者,九人。


  ...

  我可笑的抱着艾德文娜会活着的念头。


  那简直是不可能,我为什么会这么幼稚的相信艾德文娜是像绘本里一样有主角光环的角色?可我更不愿信艾德文娜已死的消息,即便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会死。


  我等了一周,调查兵团迟迟没有来信。


  艾德文娜的母亲已经生病去世了,她现在最亲的亲人是塞弗特一家,调查兵团本该往我这里送信,那边却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直不说话。


  直到第八天的一个中午。


  那个中午格外的冷。树上的叶子基本上掉没了,家里的人说,再过几天就要开始下雪。


  我正处理塞弗特商会的一些经济琐事,沉闷的坐在椅子上,与对面忘了名字的新来的助理一言不发---他比布莱恩好了许多倍,这是肯定的。


  我写完一沓,他沉默的给我递来另一沓,又揉一揉僵硬的下垂的嘴角,对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怎么有这么多。


  我深吸一口气同样安静的接过那沓资料,正准备动笔时,前门便响起了铃声。


  有客人。我见助理要去开门,连忙摁住他,心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偷闲的机会,迅速向大门处跑去,谨慎的瞥了一眼看似没有什么意见的助理,拧开了门把手。


  冷风朝我袭来,我下意识打了个颤栗,还没等我看清眼前的是谁,沉默寡言的助理便不容我反驳的给我塞了一件大衣,那意思很明显:穿上。我心想他比我母亲管的都严。


  我只好套上大衣,向眼前人看去。


  他穿着军装,脸被冻得有些红,但不变的是一双灰蓝的眼眸,现在沉寂了些许,不似以往明亮。利威尔站在门前,左手拿着一个木盒子,右手拿着一封信,看出来用的是崭新的信纸。


  想来是调查兵团人不够,要他亲自来送。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纠结半晌后开口问:


  “有艾德文娜的消息了吗?”


  他看着我眨了眨眼,右手递给我那封信。


  “艾德文娜写的。”他说道,我敏锐察觉他的声线有些不稳定:“她牺牲了,宿舍里留了这封信给你。”


  我接过了信。


  过去一周我都在思考这个可能性,调查兵团去了那么多人,回来只有九人,包含艾德文娜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但亲耳听见别人说又是不同的,冷风刮的我疼,不知是刮在心上还是刮在脸上。


  我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呼出来的那口气也在冷风中瑟缩颤抖着。


  “这个是从地下室里找出来的药,应该是对的,韩吉辨认过了。”利威尔又递给我那个木盒子,看我接过后道:“明天在地下室发现的真相会被刊登在王都报纸上,不过是一些你看了会觉得恶心的真相---”


  “像是墙外有人之类的?”我嘴唇颤抖着打断到。


  他愣了愣。


  “我想过这个可能性,很久之前。”我又呼出一口浊气,说出八次生命沉淀下来的一些无用猜想:“不过没觉得是真的,没有坚信它的真实性,也没想到现在会……算了。”我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我都不知道为何要挤出来的微笑:“你们平安回来就很好了。”


  那句话说罢,我只感到胸腔中一阵窒息,眼眶不由自主的发热,像是要对抗这将要到来的凛冬,感到些许泪水的我连忙别过了头,背对着利威尔扬起头不敢让忽然跑出来的眼泪掉落。


  “你回去吧。”我忍着哽咽对身后的利威尔说道:“调查兵团现在应该很忙对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如果调查兵团需要钱可以联系我,我现在也支配着塞弗特商会一部分的经济。还有就是……谢谢你亲自跑一趟。”


  我紧紧的攥着信,磕巴的说完了那句话。


  “……啊,不谢。”他说道。


  我们都安静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错觉,利威尔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后便关上了门。


  一定是错觉。我想到。


  我伸出手把木盒子递给助理,自己则是颤抖的拆开了信封,低头阅读时,眼泪一下子变得凶猛起来。


  这是我见过艾德文娜写的最长的一封信,她写了整整三页纸,狗爬字都显得顺眼了许多。


  “给瑞妮。”


  “不,给我的挚友瑞妮。”


  “我写这封信是以防万一我死了(大概率会的吧),然后你既然能读到这封信,就说明我是真的死了。”


  “写这封信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想告诉你一些事。琐事也好,正事也罢,请你都看完吧。”


  “没有跟你正式的比一场真是遗憾,那段时间你在调查兵团当临时工,我便想着去和你比一比,结果被利威尔兵长拦了下来,说你伤还没好。你不知道这件事吧?那天下午你还问我怎么那么生气的呢,谁知我只是想和你比一场而已,我说过我要比你强保护你---可是现在这个愿望应该也是没有实现。”


  “我还记得十年前你从宪兵手中救下我的那个冬天,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一切错误的开端。我不该去主动招惹他们的,这样你也不会被第一宪兵看上,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之前还真的要自杀。这些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瑞妮。要不是我的话,你可能还会是快乐的塞弗特商会的掌上明珠,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


  “我之前也后悔过,我拼命的在调查兵团想要杀出个好成绩,可当我在得知我们可能这些年杀得都是人类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与你共情了---我害怕了,我很害怕,这样作为一个杀人犯活下去绝不是我想要的,而你肯定比我要更无助,你说过你畏惧那些人的眼神,我只能庆幸巨人临死前没有什么特别的眼神。”


  “写到这里其实不太知道想说什么了……罢了,我尽量都写出来吧,虽然手已经开始酸了。”


  “三个月前你自杀的那件事,当时你跟我说眼神、说现在如果你杀我感觉会和杀巨人是不一样的……是的。确实是这样。可是我现在找到能反驳你的答案了。你应该会意外,但我的答案与杀人无关。是一些别的。”


  “不知道是在谁写的书上,我读到了一句话: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这是那本书里写的,我读到时立刻想起了你。后来我就想,我们纠结“为何杀人”这个议题纠结了一辈子,想不出一个答案。为了高尚的理念?可我们杀人了。为了光明的未来?可我们杀人了。为了和平?可我们杀人了。它是一个无止境循环的痛苦,我们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我们去寻求真相,我们创造更多痛苦。”


  “我说不出什么高深的话,希望你懂我。世界太残酷了,我们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下,我们没有办法成为特例。杀人固然是最可恶最不正确的事情,我们却也无可奈何,不是吗?只是我想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在杀人,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一无所有的话,肯定也活不到现在吧?”


  “瑞妮,你好好想想你是如何一直活下来的。你有爱,不管是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爱也好,你自身的爱也好。你杀了人,但你没有因为杀人而变成无情的嗜血狂魔。你明白你是个人类,而作为人类我们无可避免的拥有情感。杀人会愧疚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你能够活下来并且到读到这封信为止都还没轻生,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在这个正确和错误被模糊的世界里,我想没人有权利审判你犯下的错。只是我也想,你已经盯着地面很久了,应该抬起头来看看不是吗?生命是有意义的,活着就是生命的意义。我不是想给你灌什么鸡汤,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活在过去的愧疚之下了,不要把自己套在杀人犯的标签里,好好活着吧,瑞妮。”


  “我想多说无益了,表达的有些混乱,抱歉,只是记录了一下我的想法。你明白就好。”


  “那么不说这件事,说说我自己的事情吧。我从一个叫阿尔敏的新兵的口中得知了有大海这种东西,那确实是不久之前,不过我也想了很久。如果你能拜托韩吉帮我照一张大海的照片然后烧给我就好了。我之前忘了跟你说,不过请你读到这封信后一定要做。不然我就变鬼来找你。”


  “啊……一想到这个就恶心,我现在估计变成巨人的呕吐物了吧?咦∼我宁愿被炸死都不要被吐出来。”


  “还有就是,如果你在我死后会伤心的话,那请你别伤心,因为为了人类的胜利而死就是我的宿命。我是一名士兵。不管重来多少次,在这场战役里死去多少次,我都不会退缩。你应该为我感到开心,我终于为了自己的梦想去死了,而我的死亡也一定会换来墙内的真相浮出水面。我并不后悔。”


  “加入调查兵团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去赴死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利威尔兵长有句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而后悔。”


  “所以瑞妮,别后悔加入第一宪兵,别后悔当初不该杀人。你已经做出了这些选择,无法挽回了。剩下的,只有往前看。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如果有梦想的话就去追,想成为什么就去成为,或许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实现自己会有点难,但是你的话一定可以。重申一遍,我相信你,我赌上性命相信你。”


  “抱歉啦,让你读了这么久我的狗爬字,最终还是没练好字。”


  “我会记得你的,瑞妮。你也要好好记住我啊。”


  “不论如何都爱你的挚友,艾德文娜。”


  ---

  

  

  

  

  *艾德文娜想要表达的东西在现代的标准下不一定是对的,在现代瑞妮早该被枪决了,但是在进巨世界里对瑞妮的心理健康是很有用的。从现在开始,瑞妮会跨入一个新篇章,文章也会到来一个新的高潮,不再是瑞妮身边的羁绊和墙内的故事,而是瑞妮面对后期马莱剧情的反应,和她在剧情中的挣扎以及和老利多撒点糖(?)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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